1985年,许世友准备去济南一趟。此前,晚年的许世友一直生活在南京,但他对济南的一些事始终记挂在心里,放心不下。
随着岁数越来越大,许世友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,趁着自己还经得住路途奔波,他想要把一桩心事放下。
许世友在出发前,致电迟浩田:“我最近要路过济南,想亲自给济南战役时牺牲的烈士敬献花圈,特别是九纵烈士的墓地,希望你们做好准备。”迟浩田将军当时在济南军区任政委。
图|迟浩田
迟浩田一听,这位老上级对自己有提携之恩,虽然有些年头没见了,但依然很尊敬许世友。他立马派人,让他们务必帮忙找到九纵烈士墓地。
但是结果却让迟浩田心中有点焦急,他派去寻找的人无功而返。迟浩田心中很疑惑:济南战役中,每个纵队牺牲的烈士都安葬在济南英雄山烈士陵园,独独没有找到九纵队的烈士墓地。
想到许世友他老人家的殷切嘱托,迟浩田心里很着急,许世友和九纵队的过往和感情,他是一清二楚的。
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七军的前身就是华野的九纵队,由许世友将军一手建立起来,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,感情怎么会不深呢?
这个时候,许世友还在前往济南的途中,对于期望落空的事还不知情。
就在他即将到达济南的时候,迟浩田赶紧赶到济南火车站去迎这位老上级,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寻找九纵烈士的安息地。
两人相见,简单寒暄了一会,许世友将军就切入正题:“浩田同志,咱们直接去九纵烈士们的墓地吧,我想去看看他们。”
迟浩田也是直接的性子,直言暂时没有找到九纵烈士的墓地。
图|许世友
许世友身边的人都知道,他性格温和,待人亲切友善,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。却在这个时候,当着众人的面大怒,在场的人都噤声,知道许世友将军是气极了。
他说道:“毛主席点名让我打济南,原定要打几个月,结果我们用了8天8夜就攻下来了,胜利来得很不容易,这都是用烈士的鲜血换来的。”
许世友为牺牲的烈士们痛心,他心中很生气,硬是没有在济南下车,而是直接转道去了青岛。
可以看出,许世友对九纵的感情很深,许世友将军和九纵队的渊源从何而来,他们之间又有怎样光辉而悲壮的过去?
在抗日战争中,山东的地理位置很重要,党早就开始部署在山东建立抗日革命根据地,誓要在日军的腹地插上一把利刃。
1938年,罗荣桓等人在党中央的指派下,带领八路军115师的主力部队到山东,去扩大武装力量,建立革命根据地。
一年后,许世友也被派往了山东,在山东的抗日战场一待就是很多年。山东对许世友来说是特殊的,许世友对山东的感情也是很深刻的,其中就和华野九纵有关。
1939年秋,某天,毛泽东把许世友喊到了自己的窑洞里,两人交谈了许久,围绕的只有一个话题:山东的抗日事业。
要知道,在这之前,许世友对山东几乎是陌生的,毛泽东同志给他的任务不容易完成。虽然到了后来,他已经不把它当成一份任务了。这里算是他的半个家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
图|毛泽东
时间紧,任务急。毛泽东开门见山地告诉许世友:“世友啊!经过中央的考虑,我们决定放你这只‘猛虎’去山东,现在就任命你为山东纵队第三旅旅长!”
许世友乍一听,事出突然,他没有太多心理准备,怔了好久点了点头。
毛泽东接着说道:
“我要你去山东,有两个目的:一个是要扩大并巩固抗日根据地来严厉打击日寇;还有一个就是,请务必阻止任何敌人、友军的外国军队登陆胶东地区,在他们的势力干预下,可能会造成南北对峙的局面,这是不妙的。世友同志,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毛泽东的面容很严肃,看不见以往风趣的一面。许世友知道,这次任务的重要性:山东在抗日战局中的地位,就像一把尖刀,要用它刺向敌人,还要避免误伤自己。这一任务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。
许世友也郑重地回道:“主席,我明白。一定服从您的安排,坚决完成任务,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呢?”
毛泽东心里想:果然是个急性子啊!他告诉许世友:随时听他的安排就是!
许世友一听,忙着回去收拾行囊,向主席敬了礼,便打算离开了。
快要走出门的许世友听到毛泽东语带笑意的挽留声:“你这性子太急了些,再待会儿,我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你,你先回来。”
图|许世友和毛泽东
许世友以为毛泽东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,哪知道毛泽东开口说道:“切记,到了山东那边,没人管你了,要好好改改你的急性子,脾气别再那么暴躁啦!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,就去请教下荣桓和向前同志,人多力量大嘛!”
许世友想到自己性子确实容易暴躁,一个男子汉,还要主席叮嘱一番,他面上有些难为情,还是认真地保证:“是!”
调令一到,许世友就启程去山东了,在这里他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军旅生涯,也是和九纵队结缘的开始。
自全面抗战以来,毛泽东同志也调整了作战策略,从实际战局出发,制定了“发动群众、敌后抗日”的方针。
山东的地理位置很重要,它是南下江苏的枢纽位置,日军在山东战场投入了很大的兵力,党当然要强有力地捍卫在山东的绝对优势。
1941年,山东的抗战形势很严峻。在国民党顽固派支持下,反动派蠢蠢欲动,早先做些小动作阻扰抗日事业,到了后面明目张胆起来,甚至占山为王,干些强盗的事情,还自称为“司令”。
敌人气焰如此嚣张,必须要给予重重一击。山东的动静传到了中央那里,中央决定组建胶东反投降指挥部,将许世友调到指挥部任总指挥。
许世友走马上任后,就召开了一次干部动员大会,也是他在胶东根据地的第一次“公开亮相”。
1941年3月,胶东区党委大会上,一众干部出席,许世友就端坐其中。
许世友初来胶东,自然要在动员大会上说点什么。轮到他上台发言时,他纵身一跃,直接站到了桌子上,立马聚集了大家的目光,众人面色疑惑,心中也很吃惊。
许世友新官上任,大家自然对他不太熟悉。许世友向来不拘小节,只见他双手叉腰,高声说道:
“我来胶东就是要打仗的,太平我不来,我来不太平。蒋介石制造了血腥的皖南事变,胶东投降派配合日军天天来攻打。我们必须要反击,而且不和他们打就不能抗战到底。这块硬骨头我们一定要啃,坚决打出去,打垮投降派的进攻,还要打出胶东的新局面!”
许世友的发言很简短,却很振奋人心,他高昂的发言在会议室里久久环绕,极大地感染了众人。
会上众人也开始高声喊道:“打到牙山去,活捉蔡晋康!”
动员会后,许世友和其他同志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,大家都知道,这位新来的指挥官是个豪爽干练的人。
许世友来到胶东战区打的第一仗就是奇袭牙山,狠狠挫败反动派的嚣张气势。
后来一首朗朗上口的歌谣,在胶东的民间传唱很广泛,百姓们都知道这唱的是一场著名的战役——牙山战役。
许世友率军奇袭牙山,夺得了胶东几个月以来反抗战的首次胜利,在胶东一战成名。
牙山当时被蔡晋康所占。蔡晋康在胶东地区臭名昭著,大家都喊他为胶东第二号汉奸,平时仗势欺人,干了很多坏事。
蔡晋康突然占领了牙山,想要以牙山为依托,向八路军的根据地发动进攻。
面对敌人的意图,胶东军区怎么会看不清呢?他们迅速做出反应。
山东纵队立马兵分东、西两路。东路在王彬、王文的带领下在昆嵛(yú)山一带集结完毕,许世友则是在西路统一指挥八路军五旅和第五支队,在黄城阳村集结完毕,就马不停蹄向牙山出发。许世友告诉部下:奇袭战就要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,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,以速度取胜。
3月15日,当夜。许世友率领西路军,兵分左、中、右三路军径直向蔡晋康所在牙山的驻地而去,一路在夜色的掩护下急行军,没有打草惊蛇。第二天,三路大军就靠近了牙山。
16日,右路军是当时的五旅14团,他们途经陡崖、唐山头、大柳家,向东面前进,一举包围了驻守在张家村的敌人,敌人企图向东面窜逃到唐家泊。
等到17日的拂晓,唐家泊的敌人被围歼后,右路军又兵分两路。一小队兵力追歼向东南方向溃逃的余敌,剩下的大部分兵力则继续挥师北上,他们的目标就是蔡晋康教导团和军训处,直击他的司令部所在地——刁崖。
五旅13团组成的中路军,沿下马家、金山和占疃(tuǎn)向东面出发,击败大杨家村的守敌后,拦截了蔡晋康派出的增援部队,双方一阵激战。八路军有备而来,作战力极强,一下子就把蔡晋康的部队打得溃不成军。
左路军是清河独立团,他们经过蓬莱县王庄、栖霞县丰粟还有枣林,往南面去了,在亭口遇敌军,速战速决,到了17日拂晓时分,就把炉房攻下来了。
提早结束战斗的右路军和中路军在刁崖会合。这时,蔡晋康的老巢已经被八路军剿灭。蔡晋康一看形势不利,带着残余的逃兵往南面逃走了。
三天后,许世友部队一共歼灭了蔡晋康部队的1800多人,奇袭牙山的计划成功了。牙山地区解放了,蔡晋康这一汉奸和他的势力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,此乃大快人心的事情!
在胶东,以赵保原为首的国民党明目张胆和日军勾结,是妥妥的“投降派”,他们狼狈为奸,组成所谓“抗八联军”。这只在胶东抗日路上明晃晃的拦路虎,八路军势必要把它铲除。秉承“敌动我动”的原则,许世友立刻召集部下,开始作战部署,准备迎敌作战。
这位赵保原可是个小人之辈,是个典型的两面派。他在带兵打仗上毫无才能,知道胶东的许世友是个军事上的能人,心里很没底,只能在口头上虚张声势,忽悠忽悠手下,他说,许世友再厉害,没有炮弹,也拿他们的堡垒没办法。
事实证明,要对付一群乌合之众,办法可太多了。
在战前,许世友就和部下对敌我情况做了一番分析。敌军的武器装备确实比自己好,这就是客观情况。许世友陷入沉思:既然不能硬碰硬,必然要智取了。
许世友是执行力很强的人,他心中有了想法,就立刻召集干部准备战前会议。在会议上,他提出要和赵保原来一场“碉堡对战碉堡”的战斗。
众人听了都是满脸疑惑,许世友这才接着解释道:“赵保原他会修碉堡,咱们也能修啊!咱们不仅要修,还要修在他的碉堡外边,在数量上还要比他们多,围住他们,让他们进不来,出不去!”
许世友说明了后,大家还是一头雾水,军中也没有修过碉堡的士兵,谁来修呢?
当天晚上,许世友就带着勤务兵潜伏到敌人的碉堡周围。原来,许世友所说的此“碉堡”非彼碉堡。
许世友指挥战士们,把准备好的空木箱和柳筐,在黑暗的夜色中,搬到敌人的碉堡四周,再往空箱子里填满土。这些箱子稳立在地上不动,当敌人发起进攻时,箱子就成了简单的掩护物了,就像是简易的战壕!
果然,在八路军“碉堡”的围困下,赵保原的军队只能躲在他的碉堡里,不敢轻举妄动。时间一长,粮草进不去,援军更是进不去!
赵保原的军队本来就是由散兵临时组建起来的,更不要提什么军心了。敌军的一些士兵看着性命不保了,赶紧抓住机会逃跑,敌方的军心大乱!
许世友在静待时机,等的就是敌军四面楚歌,心理防线溃败的那一刻!他下令主力军向赵保原的老巢进攻。敌军根本没有抵抗多久,就被八路军打败了。
这一仗大获全胜,八路军一举消灭了赵保原的两万多伪军,其中俘虏了八千多人,还意外收获了很多的枪支弹药。
继牙山战役后,许世友又带领山东纵队和民兵游击队打了一个大胜仗。五个月的胶东战役,彻底击垮了蔡晋康和赵保原两个汉奸的势力,胶东的抗日斗争也赢得了更有利的局面。
许世友到胶东后,毛泽东虽然事务繁忙,但心里总是记挂那边的进展,时不时抽空询问一二。这不,连续战胜日伪军,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央,毛泽东直接高兴地说道:“许世友打红了胶东半边天,了不起,了不起!”
这时,许世友来到胶东也没有很长的时间,能够取得如此大的胜利,许世友心里明白:他需要感谢很多人,其中就有和他并肩作战的九纵。
许世友初到胶东,人生地不熟,身边没有熟悉的人,作为男子汉大丈夫,他虽然不会伤春悲秋,但心中总是孤独的,只是面上不显罢了。
在几次作战中,他和九纵将士们之间的战友情,是一种患难之中的真情,在紧张的作战环境下,让许世友感受到了温情,许世友和九纵队的情谊是不一样的,是真挚不朽的!
其实,华野九纵是在解放战争时期才有的说法。在解放军进行整编前,九纵队指的是胶东军区的五师、六师和三旅。这几支队伍都在许世友的带领下,经过了抗日战争,又参与到了解放战争中。
改编后,纵队的指挥员仍然是由胶东军区的领导兼任,也就是许世友。许世友和麾下的九纵队伍并肩作战多年,他又是个爱才惜才的人,九纵的将士们都很敬重许世友将军,大家是战友,也处得像朋友,这样的感情是很深厚的!
九纵可以说是许世友一手带出来的,作战风格和军队风貌也受到了许世友的很大影响。
在解放战争中,华野九纵以打硬仗在军中闻名,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英雄部队。与叶飞的第一纵队、王必成的第六纵队和陶勇的第四纵队齐名,并称为华野四大王牌纵队。
许世友是华野九纵的第一任司令员。在解放战争中,他曾经带领九纵解放了济南。济南战役成为许世友军旅生涯中,很难忘怀的一场战役。他时常悼念在战役中不幸牺牲的一千多名烈士,他的九纵将士们。
济南战役在解放战争中的地位很关键,济南被解放后,战略决战也被拉开了序幕。
这是场硬仗,但是解放军势如破竹,军心高涨。
济南是山东的省会城市,作为拥有70万人口的大城市,它的政治地位不言而喻。它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,处在津浦铁路和胶济铁路的交汇处。往北就是黄河,南边靠近泰山,地形很险要,是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地段,这也是国民党在山东腹地最后一个有重兵防守的城市,想要攻下是不容易的。
但是毛泽东同志对此战志在必得,他对许世友的作战能力是很信赖的。
战前,毛泽东特意给许世友发了电报。在电报里,他做出了战略部署。
毛泽东同志亲自督战,许世友明白此战意义重大,只许胜不许败!
针对济南的特殊地形,许世友考虑要用一种战术,称之为牛刀子战术。九纵就像那把锋利无比的牛刀子,瞄准敌人的核心要害,集中兵力和火力,就开始猛烈而密集的进攻,不让敌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,一鼓作气直到敌军主力军队溃败。
向济南城发动进攻,主要从东线和西线双线进发。在许世友的部署下,西线作为主要战场,由10纵司令员指挥作战,负责集中火力主攻。而东线则由九纵司令员聂凤智带领,在东线助攻。
两军相接,解放军奋战了三天三夜,攻势有增无减,敌军逐渐坚持不住了,他们的外城很快攻破了,接下来就是敌军严防死守的腹地,也就是内城了!
东西两条战线夹击着向内城逼近,为了以最小的伤亡拿下内城,聂凤智等将领没有立马进攻。
下午时分,许世友给聂凤智打电话询问九纵的情况,聂凤智回道:“我部已经准备完善,打算将七十三团派出去。”
七十三团是九纵中的精兵队伍,许世友自然很放心,他直接说:“我相信你,相信七十三团!”
在东线上,九纵的七十三团经过一番奋勇的激战,终于在敌人的防守线上打开了一个突破口,紧接着西线也攻入内城了。然而内城的守敌还在抵抗,直到9月24日,解放军完全夺下了济南。敌军的将领王耀武等人,眼看战败,想要化装跑路,最后还是被解放军追回了!济南被解放了!
后来,许世友经常忆起济南战役,想到在九纵在战役中牺牲的战士们,他的心中一阵悲痛。
图|许世友
1985年,许世友不顾路途奔波,坚持到山东,去解放济南的烈士墓地看看。可惜,这一次他没有如愿,这也成为他心中的一块石头。
许世友在失望离开时,对迟浩田同志叮嘱道:“继续寻找,找到后转告我一声。”
迟浩田政委立马行动起来,查询了资料。原来,华野九纵当初攻打济南时,是从城的东边进攻的。这为迟浩田等人提供了寻找线索。
迟浩田等人终于在孙村镇附近的山区中找到了九纵的烈士墓地,后来全部被迁进了济南市英雄山烈士陵园。
许世友同志心中的石头落地,但他在心中时刻记挂着九纵那些共度难关的战友们。
革命英雄们的精神长存,因为人民会在心中感念,在心中称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