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到年薪二十万的offer那天,我给老公陈浩发了两样东西:一份离婚协议,和一张他三年里为私生子花了四十七万三千六百块的明细表。
他电话打过来时,声音都在抖:“林晚舒,你疯了?你想毁了这个家吗?”
我对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,笑了:“毁了?不,陈浩,我是在重建我的人生。从拿回属于我的一分一毫开始。”
结婚第五年,女儿知微三岁,我正在计划重返职场。
那个周六晚上,女儿睡下后,陈浩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打游戏,而是正襟危坐地把我叫到了客厅。
他倒了两杯红酒,将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,神情郑重。
“晚舒,我们聊聊。”
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我想,我们以后实行AA制吧。”
我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。
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,立刻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,像是在做一场精心准备过的产品发布会。
“你看,你总说当家庭主妇没安全感,感觉和社会脱节。我们财务分开,各自独立,你管理自己的钱,这样你才更有底气,这才是新时代夫妻的相处模式,对你也是一种尊重。”
他语气真诚,眼神恳切,仿佛提出这个建议,完全是站在我的角度,为我深思熟虑。
尊重?我心里冷笑。我做了三年全职主妇,包揽了所有家务,带大了孩子,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面打拼事业,他用一句“尊重”就想抹杀我所有的付出?
我压下心头的火气,平静地问:“那家用怎么算?”
他像是就等我这句话,立刻从茶几下拿出早就用平板做好的表格,条理分明地展示给我看。
“你看,房贷一个月八千,我来还,这算是我为这个家最大的贡献了。”他着重强调了“最大”两个字。
“水电煤气、物业费、女儿的幼儿园学费和兴趣班费用、家里的日常采买,这些我们一人一半。很公平吧?”
公平?我这几年为了家庭,积蓄早已花得七七八八,现在手头剩下的钱,根本撑不了几个月。他月入三万,我月入为零。这就是他所谓的公平。
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,立刻“体贴”地补充:“你现在手头不方便,可以先用我的信用卡副卡,每一笔都记上账,等你找到工作,有了收入,再慢慢还我。我不会催你的。”
我看着他那张写满“我为你考虑得多么周到”的脸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他递给我的不是平等的钥匙,而是一张精准计算我剩余价值的账单。
可我能说什么?反驳他,他会说我不够独立,思想陈腐。拒绝他,他会说我不理解他的一片苦心。在这场名为“为你好”的对话里,我被堵死了所有出口。
最终,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
他如释重负地笑了,举起酒杯:“来,为我们的新生活干杯。”
我机械地举杯,和他碰了一下,杯中暗红的液体晃动,像极了被凌迟的心头血。
AA制实行后的第二周,女儿知微半夜突然发起高烧,上吐下泻,整个人都蔫了。
我急得团团转,推了推身边睡得正沉的陈浩:“老公,快起来,微微好像是急性肠胃炎,得赶紧送医院。”
他翻了个身,用被子蒙住头,声音含糊不清:“几点了……我明天上午还有个重要的会,不能熬夜。”
“可是女儿病得很重!”
“你不是不上班吗?”他终于不耐烦地坐起来,语气里满是责备,“这种事当然是你来处理,我们分工要明确,你别总想依赖我。”
说完,他倒头又睡了过去,鼾声很快响起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感觉心脏被一把冰冷的钳子狠狠夹住。
最后,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地给女儿穿好衣服,抱着她冲下楼打车去了最近的儿童医院。
挂号、化验、排队、输液……一整夜的折腾,天亮时,女儿的烧才退下去。
我抱着熟睡的女儿,看着手里的缴费单,三千二百八十块。
回到家,陈浩已经西装革履地准备出门了。他看到我一脸疲惫,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:“怎么样了?”
“急性肠胃炎,已经没事了。”我把缴费单递给他,“昨晚花了三千多,你A我一千六百四十块。”
我刻意把零头都说了出来。
他皱起眉头,从钱包里抽出十六张百元大钞,又摸了摸口袋,找出两个二十的,像打发乞丐一样递给我。
“怎么这么贵?”他嘴里还在不满地念叨,“以后孩子生病,别动不动就去医院,先在家吃点药观察观察。”
我死死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“陈浩,知微也是你的女儿,你昨晚为什么能睡得那么心安理得?”
他被我问得有些恼,提高了音量:“我不是说了吗?我要上班,我要开会!这个家房贷谁在还?我不去赚钱,我们喝西北风吗?你现在不上班,照顾孩子本来就是你的责任!”
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脸,忽然就明白了。
那一刻我明白了,AA制的本质,不是财务自由,而是责任豁免。
周末,陈浩说他妈想孙女了,让我们回家吃饭。
我本不想去,但不想让女儿失望,还是去了。
饭桌上,婆婆王亚琴又开始了她的老调重弹,她夹了一块排骨到陈浩碗里,眼睛却瞟着我。
“晚舒啊,你看你现在也闲下来了,别总想着工作的事,女人家家的,事业心那么强干嘛?不如趁着年轻,赶紧给陈浩生个儿子。我们陈家可是三代单传,这香火不能到他这儿就断了根啊。”
我放下筷子,胃里一阵翻涌,冷冷地回了一句:“妈,我不是闲着,我在家带孩子也是一种工作,而且很累。”
婆婆立刻撇了撇嘴,一脸不屑:“带孩子算什么工作?又不赚钱,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带孩子?”
陈浩在一旁和稀泥,话里话外却都是向着他妈:“妈也是为我们好嘛。再说,多生一个孩子,家里也热闹,知微也有个伴。”
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论这个话题,埋头吃饭。
婆婆见我不接话,以为我默认了,突然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:“晚舒我跟你说,你要是实在生不出,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。我儿子本事大着呢,有的是人愿意给他生!”
我猛地抬起头,对上她那双浑浊又意味深长的眼睛,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我。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在提前通知我,我的位置,随时可以被取代。
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。
婆婆的话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上。我开始回想最近陈浩的种种反常。
他回来的越来越晚,总说是加班。手机从不离手,连洗澡都要带进浴室。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,除了关于钱,几乎无话可说。
就在这时,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条微信消息提醒,我无意中瞥到,收款人叫“张婷”,转账金额,一万块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等他从浴室出来,我状似无意地问他:“老公,张婷是谁啊?你刚给她转了一万块钱。”
他擦头发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,眼神慌乱,但很快就镇定下来,编了个滴水不漏的理由。
“哦,你说她啊,我一个发小,男的,叫张涛,他老婆叫张婷。最近他家里出了点事,老人生病急需用钱,我先借他点周转一下。”
他怕我不信,还特意补充了一句:“男人之间,救急不救穷,这是兄弟情,你别多想。”
我心里疑云重重,一个男人借钱,为什么要把钱转到他老婆账上?但我没有证据,在AA制这个前提下,我连质问他个人账目的立场都显得那么薄弱。
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无力,反而倒打一耙,语气变得强硬起来:“林晚舒,我们当初怎么说的?财务独立,互不干涉。你现在是想查我的账吗?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!你这样疑神疑鬼的,这日子还怎么过?”
信任?
他用“信任”这把刀,堵住了我的嘴,也彻底割开了我们的婚姻。
我的生日快到了。
我在商场看上了一款打折后三千块的包,想着自己马上就要重返职场,需要一个体面点的包撑场面,也想把它当做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。
我的积蓄不多了,花三千块买个包,确实有些奢侈。
晚上,我试探性地跟陈浩提起,问他能不能把这个包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。
他听完,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。
“晚舒,不是我不想送,可我们现在AA了,我送你这个,不就破坏我们的原则了吗?”
他顿了顿,又开始给我洗脑:“再说了,一个包就要三千块,也太浪费了。你现在又不赚钱,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,能省则省。等你以后上班了,自己赚钱想买什么买什么,多有成就感。”
那天晚上,他什么都没表示,甚至连一句“生日快乐”都没有。
我一个人坐在客厅,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,吃得索然无味。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,我却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孤独。
第二天,我帮他收一个到付的快递。签收时,快递员告诉我里面是贵重物品,让我检查一下。
我打开纸箱,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珠宝品牌包装盒。盒子里是空的,但箱子里掉出了一张消费凭证。
是一条钻石项链,价值,八千块。
收件人,是陈浩。
我的生日只配一碗泡面,而他的钱,却为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买了璀璨的星光。
我拿着那张消费凭证,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撞得我肋骨生疼。但我没有冲动地去质问他,也没有哭闹。
我冷静地拿出手机,将那张凭证拍了下来,然后把一切恢复原样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战争已经开始了,而我,不能做那个先亮出底牌的输家。
从那天起,我成了一个潜伏者。
我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他的一切反常。
他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,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,身上偶尔会带着不属于我的香水味。他的手机设置了更复杂的密码,微信聊天记录永远是清空的。
我以“年底大扫除”为由,把他车的里里外外都彻底清理了一遍。
在副驾驶的储物箱最深处,我找到了那个项链的空首饰盒。
盒子里,还静静地躺着一根棕色的长卷发。
我的头发是黑色直发。
我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头发,放进一个密封袋里,收了起来。
晚上,陈浩回来,我给他盛好汤,装作不经意地闲聊:“老公,你最近是不是给哪个女同事送了很贵的礼物啊?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。”
他正在喝汤,闻言差点呛到,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,随即矢口否认:“没有啊,你别胡思乱想。我哪有钱买什么贵重礼物。”
我笑了笑,没再追问。
从那一刻起,我的婚姻不再是港湾,而是我的战场,我必须做那个最有耐心的猎手。
周末,我主动提出带知微回公婆家吃饭,实则是为了去搜集情报。
饭桌上,我故意唉声叹气,一脸愁容:“唉,现在养个孩子压力太大了。知微光是幼儿园和兴趣班,一个月就好几千,我跟陈浩AA制都快撑不住了。”
婆婆王亚琴一听,立刻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,瞪着我:“那是你没本事!我儿子能赚钱,别说一个,养十个都养得起!”
她话音刚落,手机就响了。
她接起电话,脸上的刻薄瞬间被一团菊花般的笑容取代,声音甜得发腻:“哎哟,我的大孙子,想奶奶了呀?乖,不哭不哭,你爸下个星期就带你来……奶奶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玩具……”
她说到一半,猛然意识到我的存在,声音戛然而止,立刻警惕地改口:“啊……那个,说的是你表哥家的孩子,对,表哥家的。”
挂了电话,她眼神躲闪,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,嘴里还念叨着:“晚舒啊,多吃点,看你瘦的。”
我低头扒着饭,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。
原来,他不仅有另一个女人,还有一个儿子。
我放在桌子下的手机,早已按下了录音键。她那句脱口而出的“我的大孙子”,将是日后呈堂证供中最有力的一环。
他们以为的滴水不漏,在我这里,全是插满红旗的雷区。
回到家,我立刻联系了我的大学同学兼闺蜜,苏晴。她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离婚律师。
我把“张婷”这个名字,那根棕色卷发,还有婆婆那段暴露一切的录音,都发给了她。
电话那头,苏晴沉默了很久。
“晚舒,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。”她的声音冷静而专业。
“我现在该怎么办?直接跟他摊牌吗?”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。
“不行!”苏晴立刻否定了我的想法,“你现在摊牌,是最不明智的选择。他可以一口咬定跟那个女人只是普通朋友,钱是借的。你婆婆的录音,他也可以说是口误。最重要的是,你现在没有独立经济能力,就算闹上法庭,女儿的抚-养-权你都未必能争取到。”
苏晴的话像一盆冰水,将我从愤怒的边缘拉了回来。
“那我该怎么办?就这么忍着吗?”
“对,忍。”苏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,“但不是白白地忍。你要给自己定一个计划,用一到三年的时间,重返职场,做到彻底的经济独立。这期间,我会帮你找可靠的私家侦探,去搜集他婚内出轨、用夫妻共同财产抚养私生子的铁证。我们要拿到最直接、最无法辩驳的证据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坚定:“晚舒,听我的。等到时机成熟,我们不仅要离婚,还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,让他净身出户!”
我握着手机,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、软弱的自己,擦干了眼泪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
从那天起,我变了。
我不再追问陈浩的行踪,不再查看他的手机,甚至对他越来越频繁的“加班”和“出差”也表现得十分理解和体贴。
我白天把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,送她去幼儿园后,就一头扎进图书馆。我报了线上英语口语班,重新捡起荒废了多年的专业知识,考取了项目管理PMP证书。
晚上,等女儿睡下,我就打开电脑,学习到深夜。
陈浩看我不再“作妖”,整天忙着学习考证,似乎对我彻底放了心。他大概以为我终于认清了现实,开始为自己“没有价值”的后半生做打算。
他对我愈发大方,甚至主动提出,家里的开销他可以多承担一些,让我“安心学习”。
我知道,这是他给我的封口费。
因为他对我的“放心”,导致他在给小三和私生子花钱时,也愈发肆无忌惮。
他以为我的沉默是认命,却不知道,那是我在为一场必胜的战争,磨砺我的刀锋。
时间过得飞快,一晃就是三年。
这三年,我像一块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知识。我从一个与社会脱节的全职主妇,变成了一个手握数个专业证书、英语流利、对行业动态了如指掌的准职业女性。
一家知名的猎头公司通过我在求职网站上更新的简历联系到了我,经过三轮面试,一家外企的市场部向我抛出了橄榄枝,职位是市场总监,年薪二十万。
offer邮件静静地躺在我的邮箱里,我看着上面的数字,没有想象中的狂喜,只有一种大仇将报的平静。
这一天,是除夕。
陈浩早在三天前就告诉我,公司有个紧急项目,需要他去外地出差,今年的年夜饭,又不能陪我们娘俩一起吃了。
这是他三年来的第三次“除夕出差”。
我像一个最贤惠的妻子,平静地帮他收拾好行李箱,在他最喜欢的那件羊绒大衣的内侧口袋里,悄悄放进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GPS定位器。
这个小东西,是苏晴早就为我准备好的。
“路上开车小心,到了给我报个平安。”我把他送到门口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不舍。
他敷衍地抱了我一下,转身离去,脚步轻快。
晚上,我给女儿包了她最喜欢的三鲜馅饺子。电视里放着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,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烟花和鞭炮声。
女儿吃得小脸像个花猫,我笑着给她擦嘴。
安顿好女儿睡下后,我回到客厅,关掉了电视。
在巨大的寂静中,我打开了手机上的定位App。
那个代表着陈浩的红色光点,并没有驶向高速路口,而是在城市里穿梭,最后,稳稳地停在了我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个小区——张婷家所在的小区。
然后,那个红点就再也没有动过。
晚上九点整,张婷的朋友圈更新了。
是一组九宫格照片。
正中间,是一张满桌丰盛年夜饭的照片,旁边是一张小男孩在阳台上兴奋地玩着仙女棒的侧脸照。
最刺痛我眼睛的,是那张三只手碰杯的特写。
一只女人的手,一只小孩的手,还有一只男人的手。
那只男人的手腕上,戴着一块我无比熟悉的手表——那是我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时,用我当时三个月的工资,送给他的礼物。
照片的配文是:“愿岁岁年年,一家人整整齐齐。”
(付费卡点)
我看着那张照片,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,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。
也好,死透了,才能不带一丝感情地,去清算他欠我的血债。
我将那条朋友圈截图,连同GPS的定位截图,一起打包发给了苏晴。
然后,我删除了张婷的所有联系方式,也退出了那个我潜伏了三年的“妈妈群”。
从现在开始,我不需要再窥探他们的生活。
我需要做的,是终结它。
大年初七,是大部分公司开始上班的第一天。
陈浩“出差”归来了。
他拖着行李箱,满脸疲惫地走进家门,一进门就开始指责我:“家里怎么乱糟糟的?我走之前不是让你收拾一下吗?你这几天在家都干嘛了?”
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为他脱下外套,也没有辩解。
我只是从书房里走出来,站定在他面前。
我化了精致的妆,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,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。
他被我的样子弄得愣了一下,随即皱起眉头:“你穿成这样干什么?要去见谁?”
我没说话,只是把我早已准备好的两样东西,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。
一份是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。
另一份,是厚厚一沓文件。
文件的第一页,是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加粗打印的标题:《陈浩先生近三年向张婷女士及其子的资金转移明细汇总》。
下面的表格里,详细罗列了每一笔转账的日期、金额、用途。
“20XX年X月X日,通过微信转账5200元,备注:爱你。”
“20XX年X月X日,通过支付宝转账20000元,备注:儿子百日宴红包。”
“20XX年X月X日,代付‘XX私立幼儿园’学费18800元。”
……
一笔一笔,清清楚楚。
最后的总金额,用更大的字号标注着:四十七万三千六百元。
文件的后面,附着张婷的朋友圈截图、我们三年来AA制的每一笔账单、GPS定位记录、私家侦探拍到的他和张婷带着孩子在游乐园的亲密照片,甚至,还有一份他和小男孩的亲子鉴定报告复印件。
陈浩的脸,在我面前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不解,到震惊,再到惨白,最后,扭曲成一种惊恐与恼羞成-怒的混合体。
“林晚舒!”他猛地把那沓文件扫到地上,纸张散落一地,“你调查我?你疯了!”
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。
我看着他失态的样子,内心平静无波,甚至有些想笑。
我缓缓地坐到沙发上,双腿交叠,用最冷静的语调开口:“我没疯。疯的是你,陈浩。”
“协议你看一下。”我指了指那份孤零零躺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,“很简单。你婚内出轨,与他人生育一子,并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,存在重大过错。我要求你放弃我们名下所有共同财产,包括这套房子和你的存款、股票,净身出户。女儿归我,你每月支付五千元抚养费,直到女儿大学毕业。”
我顿了顿,看着他血红的眼睛,补充了最后一击:“同意,现在就签字。不同意,我们就法庭见。这些证据,足够让你身败名裂。”
他总说AA是为了彼此体面,那我就用最不体面的方式,撕开他用AA遮住的肮脏内里。
陈浩当然不肯签。
他像一头困兽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嘴里不停地咒骂着,从我的不理智,骂到苏晴的挑拨离间,最后开始打感情牌。
“晚舒,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,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,你真的要为了这点事,毁了我们的家吗?”
“我承认,我是犯了错,但那是男人都会犯的错!我可以跟她断了,我发誓!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,行不行?”
我冷眼看着他拙劣的表演,只觉得恶心。
“陈浩,从你决定养私生子的那一刻起,我们的家,就已经被你亲手毁了。”
见我油盐不进,第二天,他搬来了救兵。
他带着他妈王亚琴,一大早就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。
王亚琴一进门,二话不说,冲上来就要撕扯我的头发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:“你这个毒妇!搅家精!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!我们陈家哪里对不起你了,你要这么害我儿子!”
我早有准备,侧身躲过她的攻击。
陈浩假惺惺地拦在他妈面前,却更像是在给我施压:“妈,你别这样,有话好好说。晚舒,你快给妈道个歉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”
我被他们母子俩这出双簧气笑了。
我退后两步,从口袋里拿出手机,当着他们的面,按下了录音键。
“王亚琴女士,请注意你的言辞和行为,否则我将以故意伤害和诽谤罪报警处理。”
王亚琴被我这番操作弄得一愣,随即更加歇斯底里:“你还敢报警?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!我儿子不就是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错吗?再说了,那个孩子也是我的亲孙子!你凭什么不让他认祖归宗?你不能这么绝情!”
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,一字一句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:
“妈,当初是你亲口告诉我,生不出儿子,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。现在,我主动把这个‘茅坑’让出来了,你怎么反而不满意了?”
“还有,你说那个孩子是你的亲孙子,那你告诉我,知微,难道就不是你的亲孙女了吗?这三年,你给你的‘大孙子’买了多少金锁和玩具,你又抱过知微几次?”
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,精准地插-进她的心窝。
王亚琴被我堵得哑口无言,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。半晌,她反应过来,开始改变策略,一屁股坐在地上,拍着大腿开始撒泼打滚,哭天抢地。
“哎哟我的命好苦啊!我这是造了什么孽,娶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啊!要逼死我们母子俩啊!没天理了啊!”
陈浩在一旁手足无措,只能不停地说:“妈,你快起来,别这样。”
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,直到她哭累了,骂累了,声音都沙哑了,才走过去,在她面前蹲下,按下了手机录音的停止键。
“妈,哭完了吗?这些,都会成为法庭上证明你们母子俩对我进行精神虐待的证据。谢谢你的配合。”
对付流氓,你不能比他更流氓,但你要让他知道,你的文明,带着锋芒。
我正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。
陈浩见硬的不行,也请了律师,准备跟我打一场持久战。
很快,苏晴就收到了对方律师函。
他们开始疯狂反扑。
对方律师的核心论点是:我们夫妻双方自愿签订并长期履行AA制协议,该协议具有法律效力。因此,陈浩名下的收入属于其个人财产,他如何“自由支配”这笔钱,与我无关。他给张婷的钱,属于朋友间的“民间借贷”,并非抚养费。
同时,他们反咬一口,起诉我“非法获取他人隐私”,指控我通过GPS定位、窃取对方社交平台信息等手段获取的证据,不具备法律效力,要求法庭不予采纳。
更卑劣的是,他们联系了我刚刚入职的公司,用匿名邮件的方式,向公司高层和人事部举报我“私生活混乱,品行不端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”,企图在我立足未稳之时,毁掉我的工作。
一时间,我腹背受敌。
那几天,公司里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。我的直属上司,一位干练的法国女性,把我叫进了办公室。
我以为她是要辞退我。
苏晴在电话里告诉我:“别慌,这是对方的常规脏套路,目的就是为了从精神上和经济上拖垮你,逼你就范。稳住,我们一个一个来解决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走进上司的办公室。
我没有等她开口,而是主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,以及我正在办理离婚诉讼的情况,简明扼要地向她做了说明。我没有过多地渲染情绪,只是陈述事实,并出示了陈浩婚内出轨的部分核心证据。
“我为我的私事给公司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。但是,我保证,这绝不会影响我的工作能力和职业操守。请您和公司相信我的专业素养。”
我的上司听完,沉默了片刻,然后看着我,说了一句我永生难忘的话。
“Lin,能把生活中的烂摊子处理得这么有条不紊的女人,我相信她在工作上也一定是个出色的将军。去工作吧,公司是你的后盾。”
我走出办公室,眼眶发热。
当他试图用舆论的脏水淹死我时,我早已为自己建好了理智与法律的诺亚方舟。
庭审当天,我和苏晴并肩坐在原告席上,对面是陈浩和他那位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律师。
庭审过程几乎完全在苏晴的预料之中。
陈浩的律师抓住AA制和所谓的“借款”说辞不放,将陈浩塑造成一个“重情重义、乐于助人”的形象,而把我描述成一个“控制欲强、疑神疑鬼”的怨妇。
我方提交的关于张婷朋友圈、GPS定位等证据,他们都以“非法获取”为由,申请不予采信。
法庭上的气氛一度陷入僵局。
陈浩的脸上,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。
休庭时,他对我说:“林晚舒,别挣扎了,你斗不过我的。现在撤诉,我们还能好聚好散,房子分你三成,对你够意思了。”
我没有理他。
下午开庭,苏晴向法官提出了一个让对方律师脸色大变的请求。
“审判长,我方申请传唤关键证人,张婷女士,出庭作证。”
陈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。他和他的律师大概万万没有想到,我们会找到张婷,并且说服她出庭。他们笃定,为了孩子和他们虚无缥-缈的“未来”,张婷一定会站在陈浩这边。
当穿着一身朴素连衣裙,神情憔悴的张婷走上证人席时,整个法庭都安静了。
陈浩的律师立刻提出反对,认为张婷与陈浩存在“借贷关系”,是利益相关方,证词不可信。
法官驳回了他的反对。
苏晴走上前,她的第一个问题就直击要害。
“张婷女士,请问被告陈浩先生,在过去三年里,陆续转给你的四十七万余元,是以什么名义给你的?”
张婷看了一眼旁听席上脸色发白的陈浩,嘴唇哆嗦着,小声说:“是……是借的。”
陈浩的律师松了一口气。
苏晴笑了。
她向法官和陪审团出示了一份新的证据——是她庭前截取的一段陈浩与张婷的微信聊天记录。
就在开庭前一天,陈浩还在信誓旦旦地对张婷说:“你放心,只要你咬死是借款,我们就能赢。等离了婚,我就一脚踹了那个疯女人,风风光光地娶你和儿子进门。”
苏晴的声音在法庭上响起,冰冷而清晰:“张婷女士,我想提醒你,根据我国法律,在法庭上做伪证,是妨碍司法公正的违法行为,一旦查实,你不仅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,甚至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。”
接着,苏晴又出示了另一份证据。
那是陈浩发给我的短信,内容是:“晚舒,我跟她只是玩玩,我最爱的还是你和这个家。只要你肯原谅我,我马上跟她断得干干净净。”
张婷看着那两条内容截然相反的聊天记录,再看看旁听席上陈浩那急于撇清关系、甚至带着一丝威胁的眼神,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眼泪瞬间决堤。
她终于明白,这个男人,从头到尾,都在利用她,欺骗她。
“不是借的!”她突然对着法官大哭起来,“都不是借的!是他主动给我的!他说他爱我,他说会离婚娶我,他说要给我们的儿子一个名分!这些钱,都是他给我们的生活费和抚养费!”
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,她当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,向法官展示了这三年来,陈浩发给她的无数条甜言蜜语,和那些“等我离婚就给你和儿子一个名分”的承诺。
用谎言维系的同盟,在真相面前,永远第一个土崩瓦解。
张婷的当庭倒戈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提供的聊天记录,与我们之前提交的所有证据,包括婆婆承认孙子存在的录音、亲子鉴定报告、私家侦探的照片,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证据闭环。
陈浩所谓的“AA制”,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,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苏晴在最后的陈述中,逻辑清晰地向法庭阐明:
“被告陈浩,在婚姻存续期间,与他人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,并生育一子,其行为已构成对婚姻忠诚义务的严重违背,存在重大过错。”
“被告以‘AA制’为幌子,行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之实。其婚后所有收入,无论如何分配,其性质均为夫妻共同财产。他用于非法同居关系及抚养非婚生子的每一分钱,都是对原告林晚舒合法财产权益的严重侵害。”
“所谓的AA制协议,在一方存在欺诈和恶意转移共同财产的前提下,不具备完全分割婚内财产的法律效力。法律不能,也不应该成为保护过错方、惩罚受害者的工具。”
最终,法官当庭宣布,休庭合议,择日宣判。
走出法院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陈浩像一只斗败的公鸡,灰溜溜地从我身边走过,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法律或许无法审判爱情的背叛,但它能清算,背叛的代价。
半个月后,判决书下来了。
我赢了,赢得非常彻底。
法院认定,陈浩在婚姻中存在重大过错,并且存在恶意转移、隐匿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。
判决如下:
一、我们名下那套价值约五百万的婚内房产,考虑到陈浩的重大过错,我分得70%的份额。他需要在一个月内,向我支付房屋折价款一百七十五万元。
二、他名下的存款、股票等金融资产,在扣除他已转移的四十七万三千六百元后,我再分得剩余部分的60%。
三、女儿知微的抚养权归我。陈浩需从判决生效的下个月起,每月支付其税后收入的30%作为抚养费,直至女儿年满十八周岁。
我拿着那份判决书,反复看了三遍。
陈浩彻底傻了。
他算了一笔账,履行完这份判决,他不仅会瞬间变成一个穷光蛋,未来十几年,每个月还要被强制从工资里划走一大笔钱。
他去找张婷,想让她把之前给她的钱还回来一部分,好用来支付给我的折价款。
两个人自然是谈不拢,大吵一架。据说张婷骂他是个从头到尾的骗子,当天就带着孩子搬了家,手机换号,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他在公司的名声也彻底臭了。婚内出轨养私生子,还把事情闹上法庭,成了整个公司的年度大瓜。他负责的重要项目被紧急叫停,换了其他人接手,他被调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边缘部门, фактически被雪藏。
他曾想坐享齐人之福,最终却落得两手空空,妻离子散,这便是对贪婪最好的惩罚。
王亚琴在我家楼下堵我。
这一次,她没有撒泼,也没有咒骂。她苍老了很多,两鬓的白发好像一夜之间冒了出来。
她一看到我,浑浊的眼睛里就流出了眼泪,抓住我的胳膊,声音哽咽地求我。
“晚舒,妈错了,妈真的知道错了。你再给陈浩一次机会吧,看在知微的面上……他也是我儿子啊,你不能把他往死路上逼啊!他现在工作也丢了,钱也没了,你让他以后怎么活啊!”
我看着她,内心没有一丝波澜,只是平静地把胳膊抽了出来。
“妈,路是他自己选的。当初,你纵容他、包庇他,甚至帮他一起欺骗我,伤害我和知微的时候,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。”
“你现在心疼你的儿子,心疼你的孙子了。那我问你,这三年,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蒙在鼓里,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知微的时候,谁心疼过我?你的‘大孙子’过生日有红包有礼物,我的女儿知微过生日,连她亲爸的一句祝福都得不到的时候,谁又心疼过我的女儿?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诛心。
王亚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,只能站在原地,不停地流泪。
我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,转身走进了单元楼,按下了电梯。
门外是她压抑的哭嚎,门内,是我和女儿崭新明亮的新生。
有些道歉,不是因为悔悟,而是因为无路可走。这样的原谅,我给不起,也不想给。
我很快拿到了陈浩支付的房屋折价款。
我用这笔钱,在公司附近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,全款买下了一套小三居。
面积虽然没有之前的大,但阳光很好,推开窗就能看到楼下的小花园。
我和女儿一起,兴致勃勃地布置我们的新家。我们一起选了粉色的窗帘,买了她喜欢的星星灯,把她的房间布置得像个童话城堡。
搬家那天,苏晴带着红酒和礼物来给我们暖房。
我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,看着楼下嬉笑打闹的孩子们,碰了碰杯。
“敬过去,敬新生。”苏晴说。
“敬你。”我由衷地对她说,“没有你,我走不到今天。”
苏-晴-笑-了-:-“-我只是个军师,仗是你自己打赢的。你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。”
知微已经七岁了,上了小学,懂事了很多。
一天晚上,她写完作业,抱着枕头跑到我的房间,钻进我的被窝。
“妈妈,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?为什么他都不来看我了?”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委屈。
我知道,这一天迟早会来。
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,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,告诉她:
“宝贝,不是爸爸不要我们了。是爸爸和妈妈,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了。这就像你的两个好朋友,他们可能因为一些原因,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了,但他们依然都是你的朋友,对不对?”
“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,妈妈也永远都是你的妈妈。我们对你的爱,一点都不会少,只是以后,我们会换一种方式来爱你。”
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把头埋在我的怀里,很快就睡着了。
我无法给她一个形式上完整的原生家庭,但我发誓,我会拼尽全力,给她一个充满爱与安全感的成长环境。
几个月后,我接到了陈浩的电话。
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颓丧,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。他约我见面,说想商量一下探视女儿的具体事宜。
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。
他瘦了很多,眼窝深陷,穿着一件起了球的毛衣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。
他给我点了一杯我以前最喜欢的拿铁,然后,很郑重地跟我道歉。
“晚舒,对不起。我现在才知道,我当初错得有多离谱。是我鬼迷心窍,被猪油蒙了心,才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。我现在什么都没了,才知道你是最好的。”
他试图伸手来拉我的手,我不动声色地往后一撤,避开了。
我听着他迟来的忏悔,内心毫无波澜,甚至觉得有些可笑。
“陈浩,探视女儿是你的合法权利,也是你的责任,我不会剥夺。你可以每周六下午来接她,晚上八点前送回来。具体的细节,我会让我的律师和你沟通。”
“至于我们之间,”我拿起包,准备离开,“已经彻底结束了。你的忏-悔,留给你自己的下半生去慢慢消化吧,我不需要,也不感兴趣。”
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,我的人生,早已翻篇。
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。
暖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七岁的知微坐在客厅的钢琴前,弹着一首我叫不出名字的曲子,琴声悠扬,充满了希望。
我坐在书桌前,处理着几封重要的工作邮件,一切都井井有条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苏晴发来的微信:“新晋林总监,今晚有没有空赏光,出来喝一杯,庆祝你搞定了那个难缠的客户?”
我看着屏幕,忍不住笑了,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:“老地方见。”
我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走到窗前。
天空很蓝,云朵很白,楼下的花园里,有孩子在放风筝。
那场耗费了我三年青春,几乎将我拖入深渊的战争,终于彻底结束了。
我没有歇斯底里,没有变成满腹怨恨的妇人,也没有活在对过去的仇恨里。
我只是冷静地、理智地,夺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。
然后,转身,大步走向了属于我自己的,那片阳光灿烂的未来。
最好的报复不是毁灭,而是重建。当你在废墟之上建起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时,那些曾经伤害你的人,早已渺小到不值一提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