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拉克石油与数字奇观:从巴格达茶馆到GDP过山车
在巴格达老城区,傍晚的空气总带点尘土味。茶馆老板阿里喜欢和客人唠嗑,他常说:“我们这里,沙子下面埋着金子,上面却种不出什么。”这句玩笑话,其实藏着伊拉克经济的大半真相。
很多人盯着那串夸张的数据——1990年GDP暴涨300%,过去二十年又飙了1200%。乍一看像是“中东神话”,可真要翻开历史账本,每个数字背后都混杂了战争、权谋,还有一地鸡毛的生活琐事。
说远点,一战之后奥斯曼帝国崩塌,这片土地被英国托管。英国佬不是傻,他们最关心的是底下的石油。1921年,把麦加来的费萨尔王子扶上王位,还特意让他喝惯了英式红茶,好跟当地部落打交道。这段插曲后来还成了老人们饭后的谈资,说“费萨尔会讲阿拉伯语,但心里装的是伦敦。”
独立之后,表面风光,其实外资把持着主要油田。1932年的统计册上写得明白,全国人口不到400万,大部分还是农民和牧羊人。那时候街头能见到穿长袍赶驴车的小贩,也能碰到西装革履、夹公文包的新官僚,两拨人的世界隔得很远。
1958年军官集团政变时,我家有个亲戚正好在摩苏尔当小学老师。他回忆起那天,说广播突然切进来播军方声明,全城乱作一团,“连学校门口卖芝麻饼的大妈都开始议论国家大事”。新政府想搞国有化,但派系斗争没完没了,不少计划刚批下来就黄掉。据《伊拉克现代史》记载,当时首都流行一句顺口溜:“部长换得比公交车快。”
1968年的政变把贝克尔推上台,再往后就是萨达姆·侯赛因的铁腕时代。有次听我父亲聊起八十年代初,那会儿他在大学教书,说工资一下子涨了一倍,全靠石油出口猛增。“每天早晨路过炼厂,都觉得空气都是钱味儿。”1973年石油危机让整个国家腰杆硬起来,修路、建医院,一波接一波。但这种繁荣其实很脆弱——两伊战争爆发后,很快就露馅。
1980-1988,两边打得昏天黑地。我叔叔当兵回来只带回半条腿,他常念叨:“仗打完,我们什么也没剩下。”债务滚雪球一样堆到了700亿美元。《金融时报》档案显示,当时市区不少工厂直接停产,只剩哨兵站岗守空楼。
再说那个诡异的1990年GDP暴涨300%。这一页历史课本经常略过细节,其实全靠吞并科威特,把邻居家的经济体量生生塞进自家账本。当时国际学者普遍质疑数据造假,有位哈佛教授甚至调侃:“这是世界级‘合并报表’。”可惜纸包不住火,海湾战争爆发,美英法联军炸断基础设施,只一年时间全国GDP跌破40亿美元。据联合国制裁报告,那几年巴格达人均牛奶配给只有每周两瓶,小孩肚皮饿瘪成街头常景。
九十年代是灰色岁月。不少家庭靠黑市粮食度日,有村医悄悄用香烟换药品。“一天三顿煮扁豆汤,看谁先吃腻,”我姨妈这么形容当年的伙食单调。《纽约时报》记者曾报道过一家五口挤在电力断供的小屋,用蜡烛照亮晚餐,“窗外偶有坦克驶过”。
2003美军入侵前夕,我认识的一名库尔德小商贩,在埃尔比勒市场卖手工地毯。他说自己怕极了空袭警报,却也习惯于此。“活一天算一天呗,”他说,“反正咱们啥时候太平过?”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后,新政府摇摇晃晃重建,各种宗派矛盾闹腾不停,美式民主移植进来水土不服。一位研究中东问题的德国学者曾指出,新宪法通过前后的三个月内,仅巴格达登记失业人数就增加20%。
但别忘记老天爷赏饭吃——地下还是那些厚厚的原油层。从2004主权移交开始,到2011美军撤离,这期间虽然枪声不断,可只要国际原油价格抬头,国家财政就能喘气。有意思的是,据《经济学人》披露,这些年来库尔德自治区和中央政府因为分红吵架无数次,本地流传一句俏皮话:“我们一起数钱,但各自藏私房。”
2014至2017,是另一场噩梦。ISIS占领摩苏尔,大马士革古道沿线村庄被洗劫殆尽。我去采访一个难民营的时候,一个叫哈桑的小男孩对我说,他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看到父母是什么时候。“现在晚上睡觉,总梦见家乡井里的水还冒泡呢。”这几年的确拖慢复苏步伐,不过战火散去以后,又是一轮增长潮涌现出来。
过去二十年的1200%增长,从220亿到2500亿美元,《世界银行年度报告》和IMF数据库都有佐证。但摊开来看,无非是抓住高价窗口期拼命出口原油罢了。本地年轻人口激增,人均收入其实没多少提升。有朋友吐槽,现在大学毕业找工作还不如早点去南部港口码头搬箱子赚快钱,因为“公务员岗位全留给熟人”。
偶然间翻阅旧报纸,还发现2009年前后壳牌公司签署合同开发鲁迈拉大油田,引入新技术,让日产量翻番。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,中间流程环节照样绕不开关系户插手分羹,所以地方发展差距依旧明显。一位驻扎纳杰夫省多年的工程师私下感慨:南方农村通电率低得吓人,每逢夏季高温限电,不少村庄只能轮流用冰箱存肉。
疫情时期更难熬。2020封锁期间,有青年组织志愿队送米送菜,据BBC专栏提及,当时一些偏远地区医疗物资紧缺,只能临时征用清真寺做隔离点。而等俄乌冲突推高全球能源价格以后,又迎来短暂繁荣高潮——只是这样的循环谁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。
最近几年倒出现些新鲜事,比如数字银行、电商创业渐渐兴起。在巴士拉郊区甚至有人试水搞生态旅游项目,希望吸引国外背包客体验“两河文明遗迹”。不过这些尝试到底能不能撼动传统结构,还没人敢拍胸脯保证成功。有政策分析师评价道:如果哪天底格里斯河真的干涸,比GDP多少更让百姓揪心吧?
每次走夜路经过清真寺广场,总会遇见几个老汉坐在那里抽水烟闲聊,他们谈论的不再是哪个部长又被弹劾,而是谁家的孩子今年考上大学去了北边城市。他们嘴里的总夹杂一点希望、一点迷茫,还有一种“随它去”的豁达劲儿。这大概才是真正属于普通人的生活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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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源:《伊拉克现代史》《金融时报》《纽约时报》《经济学人》《世界银行年度报告》,BBC专栏等公开资料及个人访谈整理